导读: 2007年中旬,在多方力量的合围下,喧嚣一时的中国普洱茶市场崩盘了。 行情急转直下,那些满仓满库的普洱茶,原本可以卖出上千万元的市场行情,如今瞬间缩水成几百万甚至几十万元作为普洱主产地之一的云南省勐海县茶老板们,心里想得更多的是要不要去跳楼。
2007年中旬,在多方力量的合围下,喧嚣一时的中国普洱茶市场崩盘了。
行情急转直下,那些满仓满库的普洱茶,原本可以卖出上千万元的市场行情,如今瞬间缩水成几百万甚至几十万元——作为普洱主产地之一的云南省勐海县茶老板们,心里想得更多的是要不要去跳楼。
那一年,古农茶业的创始人岩文还在倒卖茶叶,暴涨暴跌的价格曲线同样把他折磨得够呛。于是,岩文下定决心转型到茶行业的上游——做一个能扛住资本市场风雨的
普洱茶品牌。自2007年起,岩文每卖两千元钱的茶叶,就往山上的工地汇两千元款,最终他在位于云南省西南部布朗山的老班章寨附近,拥有了一个简陋的初制所,专门制作古树普洱茶。
古树普洱茶不同于普通普洱,指出的是树龄百年以上的野生老茶树茶。岩文可以算作首批进入古树普洱领域的茶人之一。这群人在普洱专家、知名评论家李国标(网名白马非马)看来,恰好为同质化严重的普洱大盘市场,开辟了一条差异化发展之路:“普洱茶在中国发展有两次浪潮:第一次是大盘时代,炒作普洱茶‘越陈越香’概念,最终以崩盘告终;第二次则是小盘时代,炒作传统大品牌和名山古树等稀缺性资源。”
彼时,岩文所选择的布朗山还是一座不为人知的山,老班章只是一个贫穷闭塞的普通村寨,老班章的茶还不区分老树和台地、大树和小树——毛茶单价仅为每千克15元。
然而仅仅5年以后,这些树叶的身价就高过了黄金。现在,每到春秋两个收茶季,来自全国各地的大老板们用布袋提着成捆的现金,开着豪车在山路上颠簸两个钟头,来到这个距离缅甸仅60公里的偏远山寨,争着从满山的老茶树上,“求”得几片珍贵的叶子……
1000平方米新居,5000亿元存款
年近五旬的杨爱华长得黑黝黝的,干瘦,身上那件曾流行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蓝干部装褂子,因为常年不清洗也显得灰蒙蒙的。他身上唯一光亮的色彩,或许只有手腕上那只爱伲族的银手镯。
一眼望去,四处透风的窝棚里蹲在火塘旁煮茶的老杨,与任何一个生活艰辛的穷老汉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别。只是,刚刚忙完春茶的茶农老杨,拿到了今年的第一笔收入——现金100万元。
在距离简陋的窝棚不足50米的土路旁,一栋占地500平方米的3层楼房正在修建:下面两层采用当地刚刚流行的砖石结构,上面一层则是传统的木质结构。这是老杨的新居,还有一个月就完工了,耗资近200万元。
事实上,在这个海拔1800米被叫做老班章的村子里,老杨的资产,绝对称不上大户。
李开华(化名)也在修新房子,占地1000平方米,“花了200来万,不到300万”。过去的两个月,他卖茶的收入是200多万元——多多少,老李不肯透露,同行的傣族人老根笑称“起码260万”,老李没有反驳。
村子里,时常有没上车牌的越野车呼啸而过。老根指着这些“三菱”、“丰田”解释:“这些都是本地人从缅甸买的日本车,不能上牌。他们家里一般有两辆车,一辆上牌的轿车停在山下,用来进城,一辆没上牌的越野车用来爬进村的山路。”
山路异常颠簸,到处都是修路的工事。一场雨后,二驱的汽车只能陷在泥坑里等人解救。而运物资进山的大货车,压根不敢踏上红土的山路一步,只有停在路边等雨停,等大地重新干燥。而某段山路的拐角或者山坳,则偶尔可见被遗弃的看上去完好无损的皮卡车,老根指着其中停在山坡上的一辆说:“那里是以前上山的老路,那辆车停在那儿有三四年时间了。这儿的村民都这样,车在路上坏了就扔掉,步行上山,回头买辆新的。”
进村,挂着“老班章”三个大字的原木寨门后,赫然立着中国首家“山寨银行”——首家进驻山寨的银行网点。在银行门上的液晶屏上,滚动着一行红字:热烈祝贺云南省农村信用社存款突破5000亿元!值得一提的是,自2013年底这家山寨银行开业,127户的老班章村民,仅用4个月的时间就存了四千多万元。
事实上,当前文所提到的古农茶业创始人岩文10年前第一次到老班章时,这里还是勐海县有名的贫困村,“没有路,开车上山需要4个小时,当地人穷得没有裤子穿,女人随便扯块布当裙子,裸着上身”。
然后仅仅因为拥有“古树茶”,财富便开始在这里一夜聚集
博弈:茶商哄抢古茶树
古树茶何以一夜爆火?
稀缺性,是导致古树茶价值攀高的第一要素。尽管云南有着世界上绝无仅有的50万亩古茶树,然而数量毕竟是稀少的。下面的故事似乎可以一窥古树茶价格不断抬升的原因。
为控制古树茶的源头,知名茶企陈升号早早布局老班章,与当地村委会和村民签订合作协议,号称占据老班章古树茶产量的一半。
杨爱华就是签约陈升号的茶农之一,不过他有些后悔:早年签约是为了保障茶叶销路,没想到茶价一年年翻着番往上涨,茶厂、茶客们用布袋提着成摞的现金进村抢茶叶,而自己却陷在毛茶每千克750元的合同价上爬不起来。要知道,杨爱华自己喝的老班章古树茶黄片——即因外形不佳等被拣出来的“废品”,也卖出了每千克800元的价格。
然而合同中有意无意留出的漏洞,却让老杨找到了平衡:合同对茶叶的品质没有要求。这就意味着,不需要费时耗力一芽两叶或者一芽三叶地采摘,无论是鲜叶还是老叶,无论是大树还是小树,是老班章的茶叶就行了。说这话时,老杨用手比划着,做了一个用力撸树叶的动作,“谁让他们的价格这样低,随便采采就行了”。
事实上,除了按照合同供应陈升号外,老杨还和其他上山购茶者有着密切的合作:卖给茶厂一般是毛茶每千克1500元;卖给个人则要具体看买茶的人对茶树、茶叶有什么具体要求——有些对茶有着极高要求的买家,会自己挑选一棵或几棵老茶树,指定用这些树的叶子制成毛茶。今年春茶,老杨卖出的最高价是每千克8000元。
倪兵称,为了和村民打成一片,茶企的收购员要像亲人一样熟悉村寨的大小事务,无论是婚丧嫁娶,还是进城看病上学,企业都要出面送上红包甚至包车接送,“举个例子,某户村民家里有几头猪,他的邻居可以不知道,但是企业一定要知道”!
雨林古茶坊则是每年分批带村民出山旅游,近些的去昆明,远些则去北京或上海。据品牌运营总监朱勇透露,光是为某个村寨修路,雨林就花费了数百万资金。
而这些大打亲情牌的举动,也仅仅能保证这些村民不会拿一些劣质的台地茶冒充好茶欺骗企业。古农茶业的一个客商,跑到老班章寨以每千克3000元的价格买了十来千克毛茶,乐滋滋地跑下山找岩文显摆。岩文好客,拿自己用台地茶做的茶招待。不料,经销商的“老班章”,几泡下来味道越来越差。反倒是岩文的台地茶,越喝越有滋味。
感情铺垫好了,企业能否从村民手中收到好茶,就要看出价是不是高过同行了。有业内人士这般向《商界》记者描述企业早期收茶的情景:企业和茶农议价,由于语言不通,就在村民面前一张一张地放人民币,村民觉得到位了就打手势叫停。这样的丛林法则,在今天依然适用。
而对于更多走进名茶山的茶企,既没有能力融入村民,也没有财力和同行竞争,怎么办?
在一些古树茶园边上,经常可见树立着一些牌子,上书“××茶企古树茶园基地”等字样。一个古树茶园,插满不同茶企的牌子是常事。据业内人士透露,虽然其中不乏有真合作,但更多的茶企只是象征性地给了茶园主人500元“牌子”钱,企业负责人再跑到古茶树下拍张合影,这样该企业的茶就可以一晃变成了“古树茶”了……
乱象:10杯不同的“老班章”
古树茶火了,并且火速地席卷全国。一边是有限的产量,一边是节节攀升的价格,于是乱象出现了。
在昆明最大的茶叶市场康乐茶城里,倪兵的公司(普洱中国网)在一栋4层的小楼里。他2007年才转行做茶生意,卖点古树茶、陶器,更主要的是为一些产品优质但名气不大的普洱品牌做推广。但就是这个茶界新人,最近却在北京的茶圈子里受到了尊崇。
那是一场以普洱茶为主题的展览,倪兵带着刚刚挖掘的古树
普洱茶品牌参展。“云南茶人”、“古树普洱”,这两个名词的组合,瞬间吸引了众参展商的注意。混在茶界、普洱界,谁人看不到云南茶的崛起之势,谁人不知云南古树茶登峰造极的地位?更重要的是,古树茶的水深不可测,比如老班章古树茶年产仅20吨,而在市场上打着“老班章”旗号的茶远远超过这个数目。
10家茶老板对于倪兵大为尊敬,纷纷祭出自己的镇店之宝——老班章古树茶,请他鉴别真假。10个杯子端上来,倪兵一一品尝:竟然没有一款茶的味道是相似的。他只好得出结论:对不起,这里没有一片茶叶是真的老班章。原因很简单,生在同一座茶山同一棵茶树上的叶子,无论制作工艺如何不同,味道绝不会差之千里。而老班章这种名山古树茶之所以著名,就在于独特的个性和不容混淆的体感。
对于古树普洱市场的混乱,倪兵算是领教到了,但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古树普洱的混乱,不单在外地,就是云南本地也不能幸免。
他有一个朋友,连续5年从云南本地一个检察长手里
买茶,每次买200千克,耗资30多万元。这个朋友颇为自信,价格这么高,卖家又是检察长的关系,还是云南人,能出问题?不可能!连倪兵都震慑于如此权威的茶源。但尝了一口所谓的古树普洱,倪兵哭笑不得:莫说是名山古树,这款茶是不是古树茶都要打个大大的问号。
返回云南后,他派人去易武茶山当地的茶农家里,以每千克不到800元的价格买了一千克古树普洱毛茶,送到北京后,自以为喝了5年“古树普洱”的朋友大惊失色:天呐,你这个茶怎么这么好喝!
最让倪兵义愤填膺的是,在茶圈子里,尤其是微博、微信上,有一批自称“专家”、“大师”的人十分活跃,他们依仗自己在舆论上的话语权,为粉丝灌输了很多错误的普洱茶观念,尤其是协助喜欢炒作赚快钱的投机者,将“名山古树普洱”这个概念从饮品生生炒成了金融投资品。
就连被茶界批评为“炒作先锋”的雨林古茶坊,对这些“专家”、“大师”也嗤之以鼻。其品牌运营总监朱勇说:“最近刚刚接待了一批在微博、微信上活跃的专家、大师,在路上语不惊人死不休,一进茶山,看见古树,见到茶农,却一句话都不敢说——说一句错一句是泡沫,不是泡沫那么,古树茶是否会重蹈2007年普洱茶大盘崩溃的一幕?
——勐海县城郊区的曼扫村斜倚着茶山,其中立着一座傣楼的小院就是古农茶业的初制所。网速不佳,胖胖的山东小伙杜成坤坐在傣楼上轻叹了口气,坐在一旁的岩文头也不抬就开始絮叨:“哎呦,做事情要快而不乱,粗中有细。都是25岁的男人了,还没学会稳重!”小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瞅着岩文发懵:“我……怎么了?”
岩文还是不抬头,继续写自己的合同草稿:“不要遇到一点困难就叹气,有困难就要想解决的方法,唉声叹气能解决问题?只能说明你心里面没有力量,是懦弱的表现!”
类似的对话,一天之中要发生很多次,因为岩文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带着新员工小杜,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地对他进行“敲打”。这个资产上千万的茶企,老板和员工的关系,更像是古时的师父和弟子——手把手指导,口口教育,以身作则,并且吃住在一起。古农茶业在同行之中,绝对是个另类。
为了保障老班章古树茶货真价实,每年的春秋两季,岩文要带着员工住进茶农的家里面,跟着茶农上山采茶,一片叶子一片叶子地监督,采回来的鲜叶再用自己培养的炒茶师傅用秘制技艺炒成毛茶。如此,一款茶的品质,从采摘到炒制,再到晒青和揉捻、压饼,全都在自己的控制之中了。
云南当地的普洱专家、知名评论家李国标正在进行一项事业:挖掘有理想的草根茶人。这些茶人,一般都有自己的小茶厂,虽然产品一流,但由于历史、自身素质等原因,不为外界所熟悉。尤其是当下炒作之风盛行,只懂做茶而不懂推广、在各大茶山上孤独终老的茶人比比皆是。岩文和他的古农茶业,就是李国标的第一个样本。
在他看来,趋利的资本之所以蜂拥向老树茶,正在于老树茶本身具有的价值尚未被完全发掘。尤其是对于
普洱茶市场,从出现到如今不过十几年,无论是消费者还是生产者都还在摸索,秩序尚未建立,有些泡沫也是正常。
支撑他的,除了对市场发展趋势的预判,还有类似古农茶业这样的草根茶企,已经开始一点一点尝试用产品树立行业标杆。
面对近来舆论界对古树普洱的一片声讨,李国标笑言:“没有破掉的泡沫,就是伟大的泡沫,要相信自由市场的自洁功能。”而随着普洱茶的第三次浪潮——品质时代的到来,无论是古树还是台地,无论是大品牌还是草根,无论是资本催生还是埋头苦干,品质决定市场。
似乎是为了呼应李国标的判断,在古农茶业略微涨价的同时,以大益为首的传统大品牌普洱茶企们,却传来一片“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