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达茶山在勐海县的西部,而南糯山所在的格朗和乡却在勐海县的东部,两者在勐海县地图上,一左一右,平衡丰硕如勐海茶业的两个乳房。稍有不同的是,巴达属于真正的新茶园,而南糯山则是乔木普洱茶的发祥地之一,且至今犹被视为真正的普洱茶圣地。
只因为南糯山的栽培型茶王,在人类的制茶史上,其价值远胜于巴达野生茶王。在通向这株茶王的山梁上,建有一条800级台阶的石板路,有来自日本、韩国等国家的祭奠茶王者,一步一叩,800叩,叩倒在茶王的面前,那份神圣的情感,那份绝无仅有的肃穆,把南糯山推举到了人类茶山的巅峰。
南糯山又称“孔明山”,当地爱伲人始终坚信,南糯山的茶树,本为诸葛孔明所栽。也正是因为这样,1938年,白孟愚到南糯已推广茶技并设厂制茶,被人们称之为“孔明老爹再世”。
承白孟愚南糯山茶厂之余威,续云南省农业厅佛海实验场多年积蓄的底蕴,汲取南糯山千年茶史的遗风和根深蒂固的茶叶精神,勐海茶厂现在南糯山设有两座制茶分厂。其中一厂自1953年始即为勐海茶厂经营,二厂最初则由解放军接管,赵继南任厂长,后由农业厅佛海实验场即后来之省茶科所用作实验基地,后又归格朗和乡政府,1999年方又由勐海茶厂承包经营。
据老茶人杨开当及目前勐海茶厂南糯山制茶分厂厂长黄友明介绍,南糯山在80年代之前即有万亩茶园,都是高愈4.5米的几百年历史的老茶树,从1984年开始推广新品种,淘汰了老茶园,建起了新茶园,且面积相当。两个茶厂,一厂以做“功夫红茶”为主,二厂则一直生产烘青。在杨开当先生的记忆中,60年代的南糯山,有进一天就能收购鲜叶一万斤,茶厂工人往往都是二班或三班倒,忙得不亦乐乎。
2000年4月9日晨,我踏上了南糯山的土地。这座茶叶界的圣山,在和煦的阳光下,以茂林修竹迎我,而非古茶园。在我的想象中,整座南糯山都生长着神化了的茶树,大雾氤氲,幻如桃花源,往来者皆下论魏晋,可沿山而上的道路之上,那茶农们驾驶着的农用汽车以及小伙子们风一样奔驰的摩托,却把我阻隔在了想象的王国之外。但我还是被一个个藏身于竹木间的飘缈的爱伲山寨所陶醉,这些有别于都市的乡间美景的具象,虽然没有文字描述中那刻意的形而上背景,却可以在每时每刻都成为人们的灵魂依托。在一些人的目光中,它们并不是生命的乐园,在其表象这定蛰伏的或许也并非永恒的宁静、停止流动的时光以及固守原始生命操守的人们,可它们毫不倒外的,都能在人们旁观它们之时,以其原生的力量,将一颗颗疲惫的心灵,用没有被污染过的树叶盖住,让心灵安息。我一直把自己视为一只在天空中飞累了的鸟儿,希望有一泓清泉,可以让自己停止飞翔,把翅膀上的风尘洗干净。面对南糯山的景色,我发现,梦想往往就在身边,只要我真的停下,我就可以做自己灵魂的主人。
在当年白孟愚创办的南糯山茶厂的旧地,可以看出南糯山的岁月绝不是平静的。在大石头寨所处的山恋的斜坡的底部及中部,40年代的茶厂房舍、60年代翻修过的车间以及80年代的厂房,或本土居式,或法式,或钢筋水泥化,三种风格,以三种时间概念,清晰地诠释出了南糯山茶厂的演变史。
那篮球场,可是当年白孟愚所创?
那涧底鸣泉,可是当年濯洗杀茶具的那一泓?
杨开当先生的家就紧依茶厂而建,他仿佛是这茶厂的守望者,年复一年,日复一日。80年代新茶园替换旧茶园,曾在茶厂的旁边留下了一株有百余年历史的老茶树,其枝繁叶茂,秀欣可人,可杨开当先生扮演了它的保护神,无事的时候总要去看看,绝不允许周边农轻易摘走一片叶子。这是否意味着有一批老茶人,他们对乔木茶树更种情?
在杨开当的家中存藏着一批关于南糯山茶厂的50年代中期的老照片,都是8×8寸的规格,由于保管欠妥,已经受到严重浸蚀且破损。但是,仍可辩认出那热火朝天的年代的种种壮烈场景有关于苗圃维护的、新辟茶园的,也有人工解决和筛茶的,还有萎凋及制作红茶的……画面上的爱伲人,几乎都着盛装,这是否是“摆拍”,已无从知晓。其中有一张是杨开当先生与解放初南糯山茶厂厂长赵继南的合影,两人都风华正茂,越继南着爱伲装,而作为爱伲人的杨开当却穿一身宽大的中山服。也许是杨开当先生特别珍视这张照片,所以请人进行了翻拍并过塑,还打上了这样的文字:“相识是一种难得的缘份”。
一晃,时光过去了解年,当时少不更事的杨开当,如今已是老人了。南糯山的风风雨雨,在他的人生旅途中,或许已不仅仅是一种缘份,早已化成他血脉中的血。尤其是谈起那株闻名天下的茶王树,他的心情激越,似有无数的块垒无力排解。
南糯山茶树,是非功过953年由省茶科所周鹏举等人发现的,树干直径4.34米,高5.5米,为栽培型,树龄800余年。它的被发现,震惊了世界茶叶界,也因此引来了无数海内外前来朝拜的人们。80年代,十多个国家的茶界名流,由于看到它频临死亡的现状,遂掀起了一系列轰轰烈烈的保护活动。
1990年12月,勐海县成立了“保护茶树王管理委员会”,并下设办公室,以科研单位为龙头,成立了技术组,全面实施茶王树保护工作。在此之前,西双版纳州、勐海县数次在南糯山召开有关部门领导人参加的现场办公会,划定了保护区范围,发布了保护茶树王的通告,还派出专人巡视看管。
1991年1月17日,在勐海县保护茶树王委员会的主持下,保护茶树王的工作拉开了序幕。技术执行组的专家们针对茶树王主干空心,主枝枯断,周身满披苔藓地衣,树干伤痕累累,病虫危害异常严重,土壤瘦瘠板结和四周杂草丛生的现状,首先对茶树王满身的苔藓地衣和各种寄生植物进行了清理,并用0.2%的硫酸铁溶液进行喷施消毒;其次,对干枯腐朽的枝干和病虫害严重的枝干进行了修切除,并用石蜡和虫胶对切口进行密封,防止雨水、空气和病虫的侵入;另外还使用多种农药进行病虫防治,清除了枝干间及洞内壁的腐朽木质、泥土和砂石;同时,还根据茶树王根茎附近的土壤情况,分层减薄了茶树王周围不透水、不透肥,肥力低的板结土壤,然后填充了有机质含量高、疏松的山基土,并增施农家肥和一定量的三元复合肥,以改善根系的呼吸作用和吸收水肥能力。在改良土壤的过程中,还使用了敌杀死、贴灭克和万灵等农药,对土壤进行了消毒。
作为辅助工程,人们还在距茶王树12米的半径外建造了坚固的围栏,以一年为一台阶的象征方式,修建了一条800级台阶蝗通往茶树王的道路,修建了最佳角度的摄影台,凿通了以前为保护茶树王而修筑的混凝土墙,以改善其土壤的通透条件……
之所以如此,人们希望能通过这棵茶树王,研究茶树的起源、驯化过程,并由此触类旁通般地农艺史、茶树生态学、植物学、遣传学和民族学等领域得较大的科研收成,并借以弘扬中华茶文件,提高云南茶叶的知名度,带动西双版纳的旅游业,为云南众多的古老茶树的保护工作探索出一条切实可行的路子……
但现在,人们在谈及这棵古老的茶树王时,唯一可用的词条是:虽死犹生。
因为它在经历了800多年的风雨雷电和世事变迁之后,死了。
我沿着800级台阶而下,抵达茶王树所在地的时间是4月9日中午12时40分。800级的台阶落满了大青树褐色的落叶,有的地方,落叶已将道路彻底的掩盖了。很显然,这是一条人迹稀少的路,因为已经没有更多的人愿意翻山越岭看一道已经逝去的历史风景。这跟以前人影浩荡的景象已不可比。
天下闻名的茶王树,已经不复存在,只有亭子中央遗留了一堆灰烬。在灰烬的旁边有两截疑为茶王的残枝的木头,一截烧黑,一截已腐朽得呈镂空状,另外,在亭子外面的摄影平台上,也有一截烧黑了的老木头。
当年茶王生长的地方,根盘已经被刨走,剩一巨大原空穴,有无数的绿色植物的藤蔓恣意地纵横其间。摄影平台的四周,生满了红锈的钢筋的头颅都被打制成梭镖形,已不锋利,但仍坚硬而冰冷。
亭子的柱子和石碑上面,以及茶王树旁边的另一株老茶树的躯干上,均写满了“××到此一游”、“我爱你,如果有缘,我们在一起”之类的话语。甚至在高达4米左右的亭子的顶篷上,也有人写上了“阿咪到此一游”、“南茶树公主到此一游”及一些人生感言和头像素描。
死一般的静寂。
漫天的绿色、鸟语和蝉鸣,更是把这死一般的静寂推向了极致。
在800级台阶的另一端,有一钢筋拱门,上面拴了一头黄狗。拱门的旁边是几株直刺天穹的红毛树。它们是在为死去的茶王守灵?
同行的陈平以及南糯山分厂厂长黄友明说,2月份,他们来的时候,茶王的躯干尚存于亭内,未曾想,短短两个月时间,就只剩三截残枝。最后,我们一致同意,甘愿承担任何责任,将一截尚好的茶王残枝带回了勐海茶厂,存放于勐海茶厂陈列室。
今后,朝拜茶王的人们,能看见的或许就这残枝了。但我们相信,南糯山遗风,绝不会因为茶王树的消亡而散失。并且,作为象征,在南糯山的密林中,还生长着无数古老的“茶王”;作为茶文化的一个源头,南糯山的谷地,将继续成为普洱茶的摇篮之一。